任子铮也不知道妹妹又怎么了,明明下午还好好的,到了晚上,整个人又变得阴云密布。
宁可一整个晚上都和那个任晔晨贴在一起嬉皮笑脸打游戏,好像他俩有多熟似的,也不愿意正眼瞧他几下。就算瞧他,也没好脸色,关键还处处针对他。
比如晚餐时,任晔晨冷脸叫他把纸巾递给他,他于是一边照做了,一边同样冷脸回应“下次说声‘请’,‘谢谢’吧”,结果任知昭在边上插一嘴“哥哥,你事儿好多噢。”。
比如大人们让任晔晨跟着来收拾,任子铮本想借机和妹妹聊两句,结果她来一句“让我哥收拾吧,搞卫生这方面他是专业的,弄得可干净了~”,就又和任晔晨玩儿去了。
再比如,被大人们要求去给大家弹琴助兴的任知昭,丝毫不介意,接受着他们把她当成个卖艺人的各种奇怪点歌要求,弹到兴头上,还欣然邀请任子铮来和她四手联弹。
四手联弹是什么小学生在餐桌上表演背课文的项目吗?不用提前准备说来就来?任子铮只能坦诚自己不会。
“你不是钢琴十级吗?”听他这样说,任晔晨像逮着了机会一样半开玩笑道。
“还有我们天才任子铮不会的事儿啊。”任知昭也跟着作得一副吃惊相,语气里是叁分诚恳,七分讥讽,“我以为你什么都会呢。”
任子铮实在不舒服,坐在那沙发椅上如芒刺背。
他虽习惯了妹妹的阴晴不定,但这也太离谱了,她突然变脸的原因,难道是自己早先在树林里把气氛弄得太过奇怪,让她觉得冒犯,甚至是……变态?
他不懂,他只能拧眉呆望着女孩在黑白键上飞舞的指尖,任由那些音符在自己的大脑皮层上鞭打。
她弹的是肖邦的《幻想即兴曲》,这样考验技术的曲目,即使只是邀他演奏为四手联弹改编过的伴奏部分,未经提前准备,他也无法做到。所以此刻,她指下那些疾风般激昂,雷鸣般愤怒的音符,仿佛是在挑衅他,嘲笑他……
也仿佛,是在控诉他。至少他自己是那样感受的。
父亲养育他,器重他;母亲接纳他,疼爱他,而且信任他,把自己唯一的幼女交给他这个做兄长的照顾……结果他喜欢上了这个幼妹,渴望她的心,渴望她柔软的双唇,不要脸地,像个畜生。
她弹得沉醉,指尖生风,激荡愤懑,听得那些只是想来点通俗乐助助兴的大人们不知所措,面面相觑。
壁炉中肆意的火光,像是任子铮疯狂跳动的脉搏,映着她倔强的身影。
她弹得当然极好,但他听不下去了,从那像是在啃咬他的沙发椅上骤然起身,向着他的房间头也不回地去了。
理智与疯狂之间的临界点在哪里?
任子铮可以肯定,自己离那阈值越来越近了,这感觉,就好像回到了当初,妹妹因为和自己的误会整日要死要活的那段时光。
他真的有好多问题想问她,他们之间真的有好多不明不白。包括当初的那个误会,都一直没搞清楚,她只说自己不在乎了,便将之抛入了历史的垃圾桶。
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……事实上,白天在那片森林里,他就想问她了,只是当时的氛围实在太过蛊惑人心,不合时宜的话,他说不出口。
夜很深,窗外的风很大,吹过草木森林,吹过木质的房屋,发出凄厉的叫嚣。
任子铮半睡半醒的,听着窗外风的哀嚎,想着那不该想的人,想到神思恍惚地,听到身后很轻的开关门声,很轻的脚步声,然后被子里灌进一阵风,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后背,臂弯和小腿上传来了冰凉的触感。
他以为自己已进入了梦之国,梦魔以妹妹之形在此恭候,先放松他的身心,再带他去享用那些专为他准备的刑罚,就像他无数次在深夜里经历过的那样。
结果耳边传来轻轻一声“哥,你睡了吗?”,质感真实得不像是梦。
他翻过身,黑暗中,一双幽深眼眸望着他,很安静。
是真的妹妹,溜入了他的房间,躺在了他的身边,贴着他的身体,冰凉的手脚蹭着他的体温。
可以想象一下,纯木质的房屋隔音能有多差。所以任子铮虽然惊——惊吓,当然也夹了一点不想承认的惊喜,但他还是没有任何过激反应,只是小声说了句:“你来干什么。”
“我害怕。”她轻语着,将脑袋蹭入他温热的颈窝,一双冰手贴上他的胸膛,“我那个房间能听到阁楼里灌风的声音,像鬼叫,好吓人。”
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蹭在他的下巴上,蹭在他的心尖上。虽然任子铮可以确定自己现在不在做梦,但这情节的离谱程度,比梦还夸张。
“那你在这儿睡,我去你房间睡。”他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赌气的话。
话是这么说的,不过他的身子压根动不了。属于她的体香顺着他的鼻子,钻入他的大脑,将他的躯干麻痹到瘫痪。
不过身前的人接下来的举动给了他个台阶下。她伸手紧紧箍住了他的后背,嘴里撒娇地哼哼:“不行,